2016年1月8日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十五首(Shakespeare Sonnet 15)

這首商籟的主題為劇作家與其創造的角色(主題:戲劇與角色)
解讀關鍵在將第三行的「廣大舞臺」與「演出」視為直述,而非將人生比喻為廣大舞臺;第五行的「如植物增生」指劇本裡的眾多角色可以如植物般裁培增生;第14行的「我重新嫁接你」指劇作家將角色延續於其他作品。

第一小節:主述者寫作劇本時首先思考(consider)環境與創作的本質,舞臺上一切的完美只有短暫時刻。第二小節:接著領悟(perceive)劇本角色的創造如同裁培植物,在劇情高潮後漸被觀眾遺忘。第三小節:然後理解(conceit)在時代摧殘和腐朽思想下角色無法持續存在於劇本或舞臺。第四小節:源自對其角色的愛,主述者將被時代淘汰的角色特性嫁接(ingraft)於新的角色中。
角色如植物的解讀延伸到商籟第16首第六行(...)的處女花園(maiden gardens)。商籟第16首第一行「但為何你不採取更強烈的方式」可視為第15首的延續,要求受話者以更強烈方式對抗時代的壓迫。
身分解析:這首商籟的主述者是位威爾頓詩人;第二人稱的你(you)指瑪麗·辛德尼;第三人稱的他們(their)為劇本中的角色,出現於第七行。瑪麗·辛德尼的女性貴族身分讓她無法如男性般擁有更多創作自由,她也無法得到與男性平等的待遇與評語。傳統解讀將這首詩的主題設為詩人與俊美青年(fair youth)的關係,造成莎士比亞的同性戀爭議。
15
When I consider every thing that grows [01]
Holds in perfection but a little moment.
That this huge stage presenteth nought but shows
Whereon the Stars in secret influence comment.
When I perceive that men as plants increase, [05]
Cheered and checked even by the self-same sky:
Vaunt in their youthful sap, at height decrease,
And wear their brave state out of memory.
Then the conceit of this inconstant stay, [09]
Sets you most rich in youth before my sight,
Where wasteful time debateth with decay
To change your day of youth to sullied night,
And all in war with Time for love of you [13]
As he takes from you, I ingraft you new.
01 當我思考一切事物的成長,
02 保持完美只有短暫時刻。
03 這廣大舞臺呈現虛無,只有演出,
04 在那之上神祕命運影響評論。
05 當我領悟人物角色如植物增生,
06 受到激勵與壓抑平等於同一天空;
07 誇大他們的青春活力,高潮後降低,
08 他們的美好地位由記憶中磨滅。
09 我於是理解這無法持續的停留,
10 讓你的年輕朝氣在我眼前極致豐富,
11 摧殘的時代以腐朽思想爭論,
12 將你青春活力的白日變為汙穢黑夜,
13 與時代全面宣戰,為了對你的愛,
14 他由你奪取的,我重新嫁接你。
注解
[01]思考(consider...1)有斟酌或列入考量的解釋,提示之後的敘述為經過思量下的結果,並非表面的直述。一切事物(everything...)指舞臺上一切的人事物,提示於第三行的「舞臺」與「演出」。成長(grow...)有劇情發展演變的用法。
[02]舞臺上的事物「保持完美只有短暫時刻」,演出結束後的真實人生則難以完美。保持(hold...)有掌握或容納、完美(perfection...)有卓越精湛或極致、短暫(little...)有少量或狹隘或年輕、時刻(moment...1)有關鍵契機或片刻的解釋。
[03]舞臺(stage...)與演出(show...)提示這首商籟的主題與戲劇相關,沒有喻詞如like或as表示並非只是比喻世界如舞臺與生活如演出。「廣大舞臺呈現(present...)虛無(nought...)」指相對於真實世界的運作,舞臺演出呈現的是虛無。舞臺stage這個字只出現兩次,另一次在商籟第23首第一行(...)「舞臺上一位不完美的演員」。
[04]「在那之上」指在舞臺之上。神祕(secret...1)有隱藏或非公開或關鍵、命運(star...)有星辰或神話人物死後升天成為星座、影響(influence...)有支配或感化或感應、議論(comment...)有批評討論或閒話的解釋;「神祕命運影響評論」指隱藏於劇本中真實的人物故事,舞臺演出支配或影響世人對影射之人事物的批評議論。「神祕命運」可解讀為非公開的星座人物,將舞臺演員喻為神話人物,兩者皆為虛構故事中的角色。
[05]領悟(perceive...)為上一小節「思考」的延續;詩人在思考後領悟,劇本角色的增生如植物繁殖,而角色的生命可嫁接延續。植物(plant...1)有安插或設置、增生(increase...)有繁衍後代的解釋;「植物增生」形容劇本角色的安插設置如同植物。
[06]壓抑(check...)有檢查或當權者的文字審查、平等(even...)有甚至或儘管、天空(sky...1)有廣大想像空間、激勵(cheer...)有喝彩的解釋。「受到激勵與壓抑平等於同一(self-same...1)天空」指演員與觀眾在同一劇場頂篷與廣大想像空間之下,他們同時受到時代的壓抑與觀眾的喝彩激勵。
[07]代名詞「他們」指角色們。青春(youthful...)有早期或前段的解釋,可用來形容戲劇的前段。高潮(height...)有高度或頂點的解釋,這裡指戲劇的高潮;高潮後降低(decrease...1)與誇大(vaunt...1)皆為戲劇的特性。
[08]美好(brave...)有英勇、地位(state...)有身分或狀態的解釋;「美好地位」可解讀為舞臺上角色擁有美好身分或英勇形態。磨滅(wear...)有消耗、耐久、疲憊或穿戴的字義,原稿中的拼字were為wear的變化拼法。「記憶(memory...)中磨滅」指觀眾在戲劇高潮過後逐漸遺忘劇中的角色。
[09]理解(conceit...)有異想或花招或技巧的解釋;詩人在思考與領悟後,有了異常的想法技巧,將被禁演或遺忘角色的特徵嫁接到新的角色。無法持續(inconstant...)有反覆無常或輕浮、停留(stay...)有保持或支撐的解釋;「無法持續的停留」描述演員在舞臺上多變的角色與短暫的演出。
[10](sight...)有視線、景象、觀點或見解的字義。「在我眼前」可解讀為角色表達劇作家的觀念於前方(before...),劇作家則藏身於角色之後。豐富(rich...)有珍貴富裕或意味深長或濃郁的解釋;「極致豐富」可解讀為意味深長或異常珍貴於角色的塑造。年輕朝氣(youth...)相對於其他劇作家所塑造保守陳腐的角色。
[11]腐朽(decay...)有陳腐過時或老化衰敗、時間(time...)有時代、爭論(debate...)有抗議或盤算的解釋。時間會保留美好的作品,若沒有被時代的專權者摧殘(wasteful...)。詩人無法與時間爭論,但可與時代的陳腐與摧殘抗爭。莎士比亞的時代嚴格審查文字,不少詩人在此環境受難。1597年班·強生與兩位演員因為《犬島》(The Isle of Dogs)的演出而入獄,該劇本也流失。另一有名的例子為1593年時克利斯多弗·馬洛因文字褻瀆而面臨死刑的判決。
[12]青春(youth...)有初期或活力、改變(change...)有更替或輪轉、汙穢(sully...1)有瑕疵毀損或糟蹋名聲、白日(day...)有公開光明、黑夜(night...)有閃躲隱藏的解釋;「將你青春活力的白日變為汙穢黑夜」指時代環境將受話者如白日光明的生命活力變換為汙穢閃躲隱藏的黑夜。
[13]時代(Time...)指當時的環境;「與時代全面宣戰(war...),為了對你的愛」指主述者以充滿活力的作品與時代宣戰,類似用法有商籟第16首第二行(...)的「與這血腥專權的時代宣戰」。
[14]嫁接(ingraft/engraft...)是植物的無性繁殖法,並不適用於人類,但符合劇本角色生命的延續,類似用法出現於商籟第37首第八行(...)。英文的ingraft與engraft用法相同,都源自植物的嫁接(graft),與繪製(graph)不同,並沒有ingraph或engraph的用法,因此無法將它與文字書寫連結。有的分析者將engraft這個字改為engrave,這更動沒有必要。嫁接與樹木(wood)有關,類似商籟第128首以琴鍵(wood)的木偶解釋來比喻演員。「他由你奪取的,我嫁接」可單向重組出斯圖亞特王朝的詹姆士國王,提示當時的主政者。
他由你奪取的,我嫁接──斯圖亞特王朝的詹姆士國王
逐字意譯 15
01 whenI思考consider一切事物everything的成長grow
02 保持hold完美perfection只有but短暫little時刻moment
03 this廣大huge舞臺stage呈現present虛無nought,只有but演出show
04 在那之上whereon神祕secret命運stars影響influence評論comment
05 whenI領悟perceive人物角色menas植物plant增生increase
06 受到激勵cheerand壓抑check平等evenby同一self-same天空sky
07 誇大vaunt他們的their青春youthful活力sap,高潮height後降低decrease
08 他們的their美好brave地位stateout of記憶memory中磨滅wear
09 我於是then理解conceit這無法持續inconstant的停留stay
10 setyou的年輕朝氣youth在我mysightbefore極致most豐富rich
11 摧殘的wasteful時代timewith腐朽思想decay爭論debate
12 將你your青春活力youth的白日day變為change汙穢sully黑夜night
13 與時代Time全面all宣戰war,為了for對你的youlove
14 hefromyou奪取的take,我I重新new嫁接ingraftyou
身分對照翻譯
當詩人(I)仔細思考劇場上所有角色的成長,[01]
這些角色保持完美只有短暫舞臺的時刻,
巨大的戲劇舞臺除了演出,並沒有呈現有價值的內容,
其中神祕隱藏的命運(stars)影響世人的評價。
當詩人(I)領悟舞臺上的角色如植物般增長,[05]
這些角色在相同劇場頂篷下受到觀眾的激勵與當權者的壓抑,
舞臺上角色(their)的誇大演出充滿活力朝氣,劇情高潮結束後,
角色(their)的美好地位也將消失。
於是詩人理解角色無法持續停留於舞臺,[09]
詩人(my)在舞臺前見到演員如何豐富瑪麗(you)的活力朝氣,
摧殘的時代以腐朽想法與詩人爭論,
將瑪麗(your)的青春朝氣變為髒汙黑暗。
因為對瑪麗(you)的愛,詩人與時代環境抗爭,[13]
當時代(he)由瑪麗(you)所取走的,詩人(I)將瑪麗(you)嫁接到新的角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