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8日

福斯塔夫之死(Falstaff's Death)

福斯塔夫(Falstaff)這角色出現於莎士比亞的三個故事中,肥胖的他愛吹牛充滿喜感,《亨利四世上集》...裡他是哈利親王的好友,親王登基後並沒有提拔他,反將他趕走。描述福斯塔夫死亡的過程過於奇特,一直是困擾學者的謎團。

福斯塔夫的死安排在《亨利五世》...,他的最後一日與奎克里夫人(Quickly)一起度過,奎克里夫人在敘述他死前的動作與對話時,交錯運用男性代名詞「他」(he)與中性代名詞「它」(a)來代替福斯塔夫,當時的代名詞a可指男人或女人。奎克里夫人向福斯塔夫的昔日友人描述他的死:
quickly: Nay, sure, he’s not in Hell: he’s in Arthur’s Bosom, if ever man went to Arthur’s Bosom: a made a finer end, and went away, and it had been any Christdom Child: a parted even just between Twelve and One, even at the turning of the Tide:
奎克里夫人:不,當然他不在地獄,他在亞瑟[1]的懷裡,如果曾經有男人倒入亞瑟的懷裡[2]完成一個更好的結局離開,它就是個普通的基督徒孩子。在十二點與一點間離開[3],就在換潮的時候[4]
[1]「亞瑟的懷裡」這說法難以解釋,有些編輯將這句話改為「亞伯拉罕的懷裡」(Abraham’s Bosom),因為聖經稱基督徒之死為回到「亞伯拉罕的懷裡」(路加福音 16:22)。亞伯拉罕與亞瑟的拼字有相當差異,要弄錯兩次的機會不大,聖經的說法與亞瑟王的傳說都十分普遍,也不容易弄錯。[2]亞瑟指的是傳說中的亞瑟王(King Arthur),這位英雄只愛女人,奎克里夫人的意思是她沒聽說過有男人倒入亞瑟王的懷裡,只有女人。後面將說明福斯塔夫想變性為女人,被英勇的男士擁抱,因此奎克里兩次強調不會有男人倒在亞瑟王的懷裡。交錯使用男性與中性代名詞是提示之一。
[3]「十二與一」指介於天使與魔鬼之間。這句話源自聖經,「耶穌說,『我不是揀選了你們十二個門徒麼。但你們中間有一個是魔鬼』(you twelve, and one of you is a devil)。耶穌這話是指著加略人西門的兒子猶大說的。他本是十二個門徒裡的一個,後來要賣耶穌的(約翰福音 6:71)。」福斯塔夫原是基督徒,死前由「他」變成「她」為上帝所不容。[4](tide)有傾向的解釋,「換潮的時候」比喻福斯塔夫由男性傾向換為女性傾向,他死於這時候。
quickly: for after I saw him fumble with the Sheets, and play with Flowers, and smile upon his finger’s end, I knew there was but one way: for his Nose was as sharp as a Pen, and a Table of green fields.
奎克里夫人:因為我看他笨拙摸索著床單、玩弄花朵、對著他的手指頭笑[1],我知道只有一個方法,因為他的鼻子[2]原來尖得像隻筆[3],之後成為平坦的綠野[4]
[1]摸索床單、玩弄花朵、對著手指笑都是女性化的動作,奎克里夫人由這些動作觀察,知道福斯塔夫已沒有回頭的可能,只剩下變性的方法。[2]鼻子(nose)有突出部位的解釋與陽具俚語用法。《安東尼與克莉奧佩特拉》中兩位未婚侍女閒談,如果命運可以多一吋,這一吋應該放在哪裡,一位說「不要在我丈夫的鼻子上」,她希望她未來的男人陽具已夠長,不必再補一吋,另一位說「願上天修補我們這糟糕的想法」。
[3]「鼻子原來尖得像隻筆」指福斯塔夫原來細尖像筆的陽具。尖(sharp)有以銳利刀具切削的意義。[4]「之後成為平坦」指被奎克里夫人削掉他的陽具。綠野(green fields)有清新領域的解釋,福斯塔夫的生活並不順遂,他期望平坦的性器官為他帶來平坦的人生領域。
quickly: “How now Sir John” (quoth I?) “what man? be a good cheer:” so a cried out, “God, God, God,” three or four times: now I, to comfort him, bid him a should not think of God; I hoped there was no need to trouble himself with any such thoughts yet:
奎克里夫人:「怎麼,約翰大人?」我問道,「怎麼了[1]?開心一點」。就大叫,「上帝,上帝,上帝」三四次[2]。這時候我安慰他,要他不該想到上帝[3]。我希望還沒有必要拿任何這類的想法[4]麻煩他本人;
[1]「怎麼了」(what man)的直譯為「男人是甚麼」,奎克里夫人安慰福斯塔夫做個開心的女人,開心(cheer)有親愛的用法。[2]福斯塔夫手術後痛極了,連喊三聲上帝。[3]奎克里夫人說這時不應該想到上帝,因為這是一件上帝不允許的事。聖經上說,「凡外腎受傷的,或被閹割的,不可入耶和華的會(申命記 23:1)」。耶穌也說,「因為有生來是閹人,也有被人閹的,並有為天國的緣故自閹的。這話誰能領受,就可以領受(馬太福音 19:12)」。福斯塔夫顯然不符合耶穌所允許的閹割條件。[4]這段敘述沒有指出「這類的想法」是甚麼,要求讀者由前後文來推論。
quickly: so a bade me lay more Clothes on his feet: I put my hand into the Bed, and felt them, and they were as cold as any stone: then I felt to his knees, and so up-peered, and upward, and all was as cold as any stone.
奎克里夫人:於是要我為他的腳多蓋點被子。我把手伸進床裡感覺它們,冷得跟石頭一樣,我再感覺他的膝蓋,再往上探,然後再往上,全部都冷得跟石頭[1]一樣。
nym: They say he cried out of Sack.
尼姆:他們說,他為了白葡萄酒大喊[2]
quickly: Ay, that a did.
奎克里夫人:唉,確實有。
bardolph: And of Women.
巴道夫:還有女人[3]
quickly: Nay, that a did not.
奎克里夫人:不,沒有。
boy: Yes, that a did, and said they were Devils incarnate.
侍童:有,有,而且說她們是魔鬼的化身。
quickly: A could never abide Carnation, it was a Color he never liked.
奎克里夫人:從來就沒辦法忍受化身入體[4],這特性他從來沒喜歡過。
[1]石頭(stone)作為睪丸的用法十二世紀已出現。膝蓋往上再往上屬於鼠蹊部(groin),奎克里夫人的敘述停止在鼠蹊部。福斯塔夫如石頭般冰冷死去,提示他的死與石頭有關,他被切除的睪丸如石頭。[2]白葡萄酒(Sack)有掠奪的解釋,「他為了白葡萄酒大喊」可解讀為「他因為被掠奪而大喊」。福斯塔夫大喊是因為他的器官被掠奪,並非為了白葡萄酒。奎克里夫人將白葡萄酒解讀成掠奪,因此同意尼姆的說法。
[3]「還有女人」指福斯塔夫還因為女人大喊,這一點奎克里夫人不同意,因為福斯塔夫這時已成為女人,福斯塔夫愛的是男人。[4]「沒辦法忍受化身入體」指福斯塔夫無法忍受他身體內有個女性的自我,他不喜歡這種身心不一致的特性(color),於是經由手術,將他的女性化身轉變為真正的女人。
女性傾向
福斯塔夫的女性傾向並非突然出現,《亨利四世下集》...的收場白曾預告福斯塔夫將死於痛苦汗水(sweat),表示他的死因早已安排好。他在《亨利四世下集》中的一場打鬥中鼠蹊(groin)受了傷,鼠蹊這個字在莎士比亞作品中只出現過一次,特別描述這受傷部位,暗示他的性能力已受損,由生理上漸漸轉變為女性。
福斯塔夫曾在《溫莎歡樂女人》...中被迫裝扮成一個老胖女人來逃離眾人的追捕,事後他說自己被轉變(transformed),強調他在這過程中由男性轉變為女性,而且這個「老胖女人」一直留在他的身體內,這段敘述呼應他的痛苦變性之死:
falstaff: There was (mine Host) an old-fat-woman even now with me, but she’s gone. . . . how I have been transformed; and how my transformation has been washed, and cudgeled.
福斯塔夫:曾經在我的軀體[1]裡有個老胖女人[2],甚至現在與我一起,但是她消失了。……我如何被轉變[3];而我的轉變如何被洗滌與棒打[4]
[1]軀體(host)有受難者的解釋,福斯塔夫的變性讓他成為一位受難者。這個字也有一群人的字義,表示福斯塔夫的身體裡不只存在一個人,有一個男人與女人。[2]老胖女人「現在」與福斯塔夫在一起,但福斯塔夫又說她消失了,表示這女人仍然在福斯塔夫的體內,但他無法讓這女人顯示在外,如同當初他裝扮為女人的樣子。[3]「轉變」提示由男人轉變為女人。[4]福斯塔夫變裝為老胖女人時曾被扔入水中棒打,事後他的心性開始轉變為女人,這性別轉變如果顯現在外,也會受到當時民眾的棒打。